零(zero)

天下熙熙皆为利来
天下攘攘皆为利往
辗转多年,长长短短的篇幅杂乱无章
不论如何,朝朝暮暮的坚持细水长流

《十有六》26

大白鲨噼里啪啦的在展示厅点名道姓的批评着谈恋爱被抓的几人,看着下面人头攒动,道:“看什么看!告诉你们谈恋爱第一次被抓就给我回家思过一周。”

“第二次,检讨加家长来领你!”

“第三次,也不用上学了,直接回家结婚去吧!”

……

“什么叫山无棱天地合,乃敢与君绝!写作文不见你们文采这么好!”

“一写情书,文采各个斐然成章啊!”

“女孩子也矜持点,别人一撩就上道了,那男的能觉得珍惜你吗?”

“男孩子别以为我没说你们,我啊,对女生还能手下留情,你们男的要是被抓了,就等我辣手无情吧!”

“而且……”

“再说……”

“就你们这屁大的年纪,懂得什么叫爱情吗?还包庇掩护!”

……

“我告诉你们,别让我逮着你们。”

……

大白鲨单方面狂喷高二十五个班男男女女足足两个小时不重复。

弄得人心惶惶不安,谈了的想分,没谈的有欲望的都被掐灭在萌芽中。

……

大部分男男女女来的时候斗志昂扬,回去的时候垂头丧气的如丧家犬一样。

文一班不知道为什么在此次批斗会尤为明显的锐气大减,明明他们班一个都没被抓,就是整个班里情绪荡到低谷。

老燕进教室足足五分钟,发现班里低迷的默不作声。

活跃气氛的用食指背敲着卷子,开玩笑半冷冷道:“大会开完了,我们来开小会。”

“啊?”

“不要吧!”

“已经很累了,老燕放我们一马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好了,言归正传,”老燕拿起讲台的卷子突然严肃道:“预考成绩已经下来了——”

大家忐忑不安,目光都瞬间被老燕吸引,老燕突然严肃看着讲台下的蔫头蔫脑的学生大喘气道:“成绩——大家都还不错。”

班里整体松了口气,有人稀稀拉拉鼓起掌来。

老燕笑着道:“但是有的同学掉的太厉害了,注意下状态。”

“这次成绩——暂不公开。”

“下课后自己去办公室找我领成绩条和考场座位号会,不公布成绩是希望大家能把这次成绩引以为戒,这段时间就绷紧弦好好准备期末考试。”

下课后,一个接一个的被叫去办公室,先去的一批是班委,火柴是体委,回来捂着发红的手掌,呼着气围着纪廿和纪梁栋道:“老燕太狠了,居然打手板子。”

纪梁栋笑着靠在纪廿的桌沿道:“多少啊!兄弟?”

火柴,一边吹着左手手心,一边拿比个二在空中点点纪梁栋:“知道这是啥吗?”

纪梁栋纯良的摇摇头。

火柴贱兮兮拿左手食指的点点右手比的二的中指道:“这是fuck。合起来就是fuckyou!”

操。

日尼玛。

接着门口大喇叭喊道:“纪廿,老燕让你去办公室。”

纪廿点点头,拍了拍纪梁栋,在饱含热泪的火柴的注视下往一楼语文组办公室走。

越来越近……

理一班的门牌灼目,纪廿匆匆扫了一眼,敲了敲办公室的门,喊了声报告推门而入。

可是脑海里却无法自拔的想着关于顼宸的事。

老燕抬眸看了一眼纪廿,瞥了眼身边的空椅子道:“坐。”

纪廿此刻才灵魂归位,回神点点头,板板正正的坐下来。

老燕将裁成条的成绩像是香烟一般夹在指缝里,笑中带着一点阴险小人的味道:“你觉得这次考得怎么样?”

纪廿抿着唇,恍惚从老燕刚刚的那个笑里想到了老郑的身影。

纪廿沉吟片刻道:“中规中矩吧。”

老燕笑着拍了拍纪廿的肩道:“不骄不躁,状态保持住了。”

然后将纸条折起来递给纪廿,还卖关子说:“出去再看。”

纪廿面上应了一声,站起来转身就展开纸条,然后老神在在的背着身朝老燕抖抖纸条道:“幼稚。”

纪廿,语文,数学,英语,班级排名,年级排名,后面都是同一个数字1。

纪廿边往外走边猛然觉得——顼宸会不会以为自己只是把他当做一个随时答疑的写作业,问问题的家教机。

又自嘲想想,蠢的只有自己。

推门而出的手有一丝颤抖,脑海里演绎千百遍的期待与害怕情绪,期待也害怕彼此突然不期而遇,万一在走廊里擦肩而过,纪廿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?惊讶?诧异?疑惑?犹豫?期许?

还没有设想完全,一切却都并没有上演。

纪廿在办公室门外松了一口气,迈向二楼的脚步突然轻快了一些。

期末考前学校一切活动暂停,大家的八卦都窝在四四方方的教室里。

预考结束,即便刚被大白鲨劈头盖脸骂了一早,但是少年心事来得快去得快,大家此刻处于成绩兴奋好奇阶段,早晨的不愉快早就忘得一干二净。

成绩条成了观摩商量的八卦——可无人想备受打击去张嘴问纪廿成绩是什么。

可也有些自找没趣不怕死的家伙,例如昨天发了酒疯的火柴,连蹦带跳的穿过两条过道,三把桌椅,一屁股坐在纪梁栋的椅子上,翘着兰花指,道:“大佬,您中奖没?”

纪廿疑惑不解的抬头,呲——纪梁栋椅子是不是有毒,谁坐谁娘?!

纪梁栋跟在纪廿后头得到的成绩条,回来就哭丧着脸,看到火柴坐在自己椅子上,双手捧着细长的纸条,苦歪歪的啜泣道:“纪廿——”

纪廿及时甩过去一包纸巾,蹙眉凝视道:“好好说话!考砸了?”

纪梁栋捧着纸巾和纸条,混在一起擦了擦若有若无的眼泪,顺了一把鼻涕道:“没,我,”突然笑成二傻子:“进步了!再也不是吊车尾了!”

说着要把揉成团的纸巾和纸条给纪廿,纪廿万分嫌弃的虚空指了指纸条道:“多少?”

火柴抢先不嫌弃的伸出长手掠夺那团纸,干干脆脆的拆开纸团,“草,纪梁栋你他妈买挂了吧!凭什么老子退那么多!”

纪梁栋笑成傻子,道:“大佬给我补课了,我没买挂!”

纪廿笑着扫了一眼在自己眼前展开的纸条,班级30,年级36。

火柴郁闷的放下纸条提步要走,纪廿伸手拽住火柴的袖子道:“你这回掉的多吗?”

火柴撇撇嘴,苦逼抱大腿,彻底崩溃道:“我他妈的掉到三考场了!大佬,我也要买挂!”

纪廿正想把晚上和顼宸接下来要空余的时间用什么事填补上,于是点点头道:“我晚上做作业的时候,要不要大家一起开视频做,互相监督一下。”

火柴可能真的备受打击,不管如何,只要成绩。

其实学习氛围就是这样,在你看不到的时候,大家其实都很在乎,也都很努力。

所以成绩在高考进阶的少年心中,占了衡量班级地位的绝大比例。

……

晚上顼宸突然打了电话过来,明明几天都像是消失的人,突然的来电让人措手不及。

纪廿沉默不语。

顼宸在电话另一头清着嗓子咳嗽道:“你微信通话忙。”

纪廿用力咬了一下口腔内壁,喉咙酸涩的滚动,纪廿转话题,手握着笔咯吱咯吱作响。

纪廿道:“这段时间——我们各做各的作业吧,快期末考了……”

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,放大的只有各自所处的空间里的呼吸声。

顼宸沉默片刻,轻声问道:“是上次的事吗?”

隔了这么久的话题,突然被顼宸提及,纪廿手里的笔无意识的在草稿纸上画着圈,自己到底在乎的是什么?

自嘲道:“不是。”

电话那头只能听到两个汉字的组成音节,却无法猜到语气的提示,更看不到表情而进行推理,依旧是长长的沉默,先妥协的是顼宸,道:“好的,那不忙的时候微信——联系。”

纪廿干脆利落道:“好。”

然后灼眼的红色符号在眼前跳跃,挂断的忙音空荡荡在顼宸耳边响起。

顼宸觉得——纪廿突然离自己好远。

一边的纪廿趴在桌子上,将头埋在臂弯中,耳鸣,全身发麻,手部僵硬——典型性呼吸性碱中毒。

直到手边的视频电话催促的响了又自然挂断,反复三四次,纪廿才缓过来。

他回过微信视频,笑着朝视频那头的火柴和纪梁栋解释道:“刚刚接了一个电话,继续写吧。”

……

顼宸:今天跑操没看到你。

纪廿:嗯,天气冷,我请假没跑操。

顼宸:我上楼给你送杯姜茶。

纪廿:不用了,纪梁栋给我接了热水。

……

顼宸:我看了一个好看的纪录片,周六放学一起去看吗?

纪廿:名字发我吧,太冷了,不想出去。

顼宸:我接你。

纪廿:名字。

顼宸:《重返狼群》

纪廿:谢谢。

……

纪廿:早安,路上小心。

顼宸:你也是。

……

顼宸:早晨吃的什么?

纪廿:白米粥和蛋卷。

……

顼宸:今天风很大,我出门早,在你桌子上放了热茶。

纪廿:嗯,谢谢了。

顼宸:晚安。

纪廿:好梦。

……

 

纪廿:我爸做的脆华夫,我让赵波带给你了。

顼宸:吃到了,很甜。

纪廿:抱歉,糖可能放的多了。

顼宸:很好吃。

……

 

顼宸:我过年要去澳大利亚待一段时间,你有什么想要的吗?

纪廿:不用了,谢谢。

顼宸:那我看着好玩的带给你。

纪廿:好,麻烦你了。

……

顼宸:我今天跑操看到你了。

纪廿:嗯,我也看到你了,今天的风衣很好看。

顼宸:我送你一件吧。

纪廿:不用,校服就好。

 

有问有答,有来有往,却礼貌疏离。

他们绝口不提前段时间发生的种种,他们从频繁的视频道偶尔的电话,纪廿会在电话里问题,会在电话里吻别,顼宸会主动说明一天的班里计划,做着考试前集中复习——现实生活中两人即便见面,纪廿也从不躲避,笑着点头走过。

无人的街角,顼宸拉着纪廿主动的亲吻,纪廿从不躲。

纪廿会笑着张嘴伸舌,回馈着那个吻。

……

赵波气鼓鼓问道:“你两到底什么情况。”

纪廿总是笑着揽着赵波的脖子打岔道:“贵妃你是想升位分了吗?”

……

连纪梁栋这个后知后觉的都发觉不妥,问道:“大佬你和大神怎么了?”

“没怎么啊?怎么了?”纪廿抬眸扫了一眼纪梁栋,继续写着英语短文反问道。

时间飞快流逝,马上就临近考试,纪廿下课狂写他妈准备的一套英语试卷,昨天给火柴他们讲题太晚了,没来得及做,现补,晚上太后肯定要查。

……

纪廿说没什么就没什么,纪梁栋无奈的和赵波眼神交流:神仙打架,小鬼插不上手。

……

直到期末考试结束,两个人一直保持着旁人无法参谋的亲密的距离。

放假纪廿像是凭空消失一样,顼宸发消息永远没人回,电话也没人接。

顼宸在澳大利亚给赵波打着语音电话问道:“纪廿呢?”

赵波捂着话筒道:“我放假在我奶奶家,不和纪廿在一块,纪廿也应该是跟着回老家走访亲戚了。”

顼宸嗯了一声挂了电话。

此时,顼宸国内的邻居——老郑家里。

午时,纪廿在一楼的大露台沐浴阳光,脚蹬着躺椅,躺椅吱吱扭扭上了年纪的响,一边的老郑端着茶水往纪廿身边的矮几上一放,怒道:“纪廿,你来我家是送礼的,还是蹭吃蹭喝的?”

纪廿转头,伸出长手遥遥一指,目光跨过阳台,穿过客厅,落入厨房躺在洗菜池里活蹦乱跳的澳龙道:“送礼啊。”

老郑脱了鞋踹了躺在躺椅上的纪廿一脚,恨恨道:“我不会做,快拿走!再说你过年不和你爸妈走访亲戚,来我家干嘛!”

纪廿笑着翻个身,懒洋洋道:“我爷爷奶奶,姥姥姥爷,去年为止最后一个姥爷都去世了,我爸妈又都是独生子,除了远方亲戚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没什么人了,我爸妈说我们是孝期,不适合去别人家走街串巷拜年,给别人家里添晦气!”

老郑咬牙切齿道:“不适合走访亲朋,那你来我家干嘛!!”

纪廿笑着在躺椅上直起身子,道:“我以为老师都是无神论者,哈哈哈哈,老郑你还信玄学啊!”拉过靠背的抱枕,抱在怀里笑嘻嘻又道:“正好我爸公司今年收到不少礼,我说来看看老师,我爸就让拿着礼来贿赂一下老师,说过年光待在家里也不好。”

纪廿笑着捂唇道。

“滚出去……”老郑把给纪廿倒得茶水气得拿起来喝了。

纪廿眉眼一弯,又四处打量道:“老郑,你说当老师工资这么高啊!这房子不便宜吧!我要不以后也去当老师吧!附中待遇这么好,我也考个本市大学回来当个老师得了,现在看看挺心动呢!”

老郑瞥了一眼纪廿,喝着水道:“我也是啃老族。你可得了,我是个校医,你要是当老师……”老郑打个冷颤,不敢继续往下想道:“问你爸去!”

纪廿吧唧一下在,不满的啧啧道:“我怎么了!不过我考试前还真问过我爸,我爸一巴掌拍醒我,说让我别嚯嚯人家祖国的花朵,未来的希望,我已经夭折了,不希望背着将来的锅,怕未来有一天被人撅了祖坟骂他!没出息,他儿子至于混到那么差吗?”

老郑笑着看纪廿贫嘴薄舌,扭头往厨房道:“等会我让阿姨来做饭,你和你爸妈说一声。”

纪廿笑着躺下,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,一本正经胡说八道:“那怎么好意思,爸妈!我在郑老师家吃完晚饭就回去!”嗖的一声——语音发送。

因为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候,所以看到纪廿眼底空荡荡的没有焦距的时候,不言而喻。

这小子就是强装欢笑,却不知这样状态究竟是绷着多久了,那双初见时湿漉漉麋鹿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,在纪廿找的借口里归结是考试压力,可是老郑就是觉得压力是因为自己的邻居——顼宸,无人诉说的伤痛。纪廿刻意躲着顼宸一家出国的时间来找他,就算是为了放松也好。

毕竟感同身受的人那么少。

 

 


评论

热度(1)